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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爆竹的鲁迅,曾23年不过年,为何在1934年春节连放3天爆竹?

时间:2022-02-07 20:12:43 来源:温读

1934年春节,鲁迅先生写了一篇名为《过年》的文章:

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使隔壁的外国人也“嘘”了起来;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

相比于旧历,鲁迅更加看重公历,一个非常重要的表现就是鲁迅每年元旦节前都会统计一下本年度所购买的书籍,并且抄写一份详细的书单,计算平均每个月购买书籍的花费。

图|鲁迅先生晚年

鲁迅曾经公开表达过对春节并无特别的好感:“过年本来没有什么深意义,随便哪天都好,明年的元旦,决不会和今年的除夕就不同,不过给人事借此时算有一个段落,结束一点事情,倒也便利的。”

鲁迅先生为何抵触春节?又是什么原因,让向来对春节态度冷漠的鲁迅连放3天的爆竹烟花?

一、鲁迅对春节的冷淡

鲁迅先生自从搬到北平之后,有14年春节都没有回过绍兴老家,也没有度过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春节。

那个年代,人们过春节比我们现在更加繁琐。除夕守岁,一定要熬到12点,给长辈们拜年都要磕头,大年初一挨家挨户拜年,梁秋实称这种过年方式“窝囊”,就像是“磕头虫儿”。

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之后,新时代的知识分子马上意识到:这场变革并没有带来国民思想方式的真正改变。

他们开始了对“旧物”、“旧习俗”、“旧思想”的深刻批判,“春节”和“旧历”被新青年看作和包办婚姻、缠小脚、吸鸦片、磕头、打拱、请安、垂辫一样,都应该被抨击和废除。

鲁迅是新青年中的“斗士”,对于“从来如此”的旧习惯和旧习俗都抱有审视和批判的态度。只不过对于传统节日,鲁迅并没有激进地要求一定要废止,而是长久以来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图|《觉醒年代》鲁迅先生的出场

1912年住进绍兴会馆后,鲁迅的春节基本上就是和三两好友一同外出“往小市” 、“游厂甸”、“赴留黎厂”,看起来是在闲逛,实际上也在搜寻学术研究资料。

袁世凯称帝前后,鲁迅一直被人盯梢着,当时被袁世凯盯上的文官想要逃避耳目,要不成日去青楼潇洒,要不沉浸在古玩字画里。

鲁迅当时痴迷临摹碑帖,实际上也是避人注意,麻痹自己。

1917年1月22日的春节,鲁迅在日记之中写下:独坐录碑,殊无换岁之感。

图|1918年浙江绍兴中学校旅京同学会摄影留念(北京大学二院)第三排中间周作人,左一鲁迅

对家乡的春节,鲁迅有一种矛盾的情感,特别是包办婚姻之后,他对家事更是烦不胜烦。

一方面,鲁迅一直都在表达想要逃离故乡的愿望,特别是绍兴的祖屋卖了之后,鲁迅对故乡了无牵挂,甚至不想再回去居住。

郁达夫回忆鲁迅之时说:“鲁迅不但对于杭州没有好感,就是对他出生地的绍兴,也似乎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怀恋。”

而另一方面,鲁迅作品中不少和故乡有关的文稿,都是在过年期间完成的。

比如1921年的除夕夜,鲁迅完成了小说《故乡》,大年初一这天也没有休息,急匆匆将稿件寄给《新青年》。

也许连鲁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节日还是潜移默化影响着他,让他无法控制自己流露出对家乡的特殊情感。

没有母亲的张罗,鲁迅也就不会主动去“过年”,所有过年的习俗就都省略了。春节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比较长的休息日,他可以潜心思考和撰稿。

鲁迅整日以抄碑麻痹自己的状态,结束于1918年的春节。

图|刘半农

1918年除夕夜,刘半农来绍兴会馆找鲁迅和周作人。当时鲁迅38岁,周作人34岁,刘半农28岁,三人彻夜长谈,聊起新文化、新文学,好不痛快。

这是刘半农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鲁迅的日记之中,此后两人的交往越来越频繁。1934年刘半农去世时,鲁迅还写下一篇纪念文章,称他为“我的老朋友”。相比于陈独秀和胡适,鲁迅对刘半农的感觉更加亲近。

当时的鲁迅和弟弟周作人感情还非常亲厚,作为家中的长子,鲁迅一直保留着大家庭的梦想,也一直努力着让一大家子过上安定的日子,只可惜最终兄弟二人分道扬镳,成为鲁迅一生之中极大的憾事。

二、鲁迅关于春节的伤心回忆

1919年除夕,鲁迅日记之中意外记录了祭祖之事。这倒不是鲁迅自己的意思,这年鲁迅专程回了趟绍兴老家,将母亲和周建人一家全部接到了北京。

三兄弟和母亲分别多年,好不容易团聚了,就过了一次比较正式的春节。只不过这年春节鲁迅身体不适,半夜起来吃了三粒规那丸。

在鲁迅的日记本之中,罕见对春节的美好回忆。他在北京最伤心的春节,就是在和周作人彻底闹翻之后。

图|1923年4月15日,周氏兄弟与爱罗先珂等合影

1923年7月,因为家庭矛盾,周作人交给鲁迅一封绝交信,明确要求鲁迅以后都不要到后边的院子里面来。鲁迅曾经提出和周作人沟通,被周作人拒绝了。

因为兄弟之间的隔阂,鲁迅再也无法在八道湾四合院再住下去,8月初带着母亲搬走。

1924年的春节,鲁迅一家住在简陋的过渡房里,兄弟失和与购买新居的巨大经济压力,让他根本没有心情过年。除夕这天,鲁迅喝了许多酒。大年初二因为伤感彻夜失眠,又喝了整整一瓶酒。

半夜独饮的鲁迅,将这愁闷记录在日记之中。他始终找不到人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以至于今日,研究鲁迅的学者们依旧难以还原兄弟阋墙的原因和过程。

1924年的春节,鲁迅完成了小说《祝福》,这篇小说有一万多字,在家家户户的鞭炮声之中,他想着的是“祥林嫂”这样善良而贫困的人。

图|越剧《祥林嫂》剧照

鲁迅和朋友强调自己家是不过年的,但他的“不过”不代表好友、学生就不来拜年。

比如1927年,鲁迅刚刚来到广州正好赶上了过年,新的生活环境和工作还没有完全适应,每天还要接待不同的来访者、参加会议、发表演说,忙到连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吃。他在给友人的信件之中也提到这些烦恼,日日忙于会客的他感觉很是苦恼。

一位曾经访问过鲁迅几次的中山大学大学生回忆说:“他(鲁迅)是得不到安静了。题字的,谈话的,撰序的,问难的,一天到晚的闹个不已。”除此之外,还有朋友请他到家中吃饭,或者一起逛公园、逛花市。

许广平和鲁迅在上海定居以后,和周建人一家一起度过了第一个春节(1928年)。不过鲁迅一家也没有进行传统意义上的春节活动,而是一同逛街、逛书店、看电影之类,作为庆祝的方式。

次年,鲁迅的春节依旧是类似的安排,不同的是,他精心选择一件礼物送给了许广平。

1930年春节,鲁迅因工作忙得完全感觉不到假日的氛围,1931年、1932年两年的春节,则在避祸之中度过的。

1931年,柔石等左翼作家被捕,鲁迅也受到牵连。在春节前一个月,鲁迅全家搬到了花园庄,到了春节依旧在避难,年后才回到家。

图|“左联五烈士”之一柔石

1932年春节前,日寇悍然发动“一·二八”事变,除夕的前一天(2月4日),鲁迅与茅盾、叶圣陶、胡愈之等43位文化名人联名发表了《上海文化界告世界书》,抗议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上海的暴行。大年初一当天,鲁迅一家从暂时避难的内山书店撤离,全家人东躲西藏。

这一年的春节,可谓是鲁迅一生之中最为糟糕的一次春节。他在日记之中写下:“全寓中人俱迁避英租界内山书店支店,十人一室,席地而卧。”

家人的生命安全不能得到保障,内忧外患导致接连两年的灾祸,鲁迅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三、鲁迅晚年对春节的回归

鲁迅曾坚定地说过,他绝对不过年,无论是新历年,还是旧历年。而这两年的颠沛流离,让鲁迅对春节的看法有所改观。

1933年春节,鲁迅一家终于不必四处避难,他格外珍惜这次春节,专程让夫人准备了一些菜肴,邀请同在拉莫斯公寓寄住的冯雪峰一同吃年夜饭。

年夜饭吃完后,鲁迅还特地去买了烟花爆竹十多种,对海婴说:“婴儿,今天想不想放炮?”海婴惊喜得眼睛都瞪大了。

鲁迅带着儿子爬上了屋顶,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

这一幕有多么稀奇,只有了解鲁迅的人才能明白。

图|鲁迅先生在北师大演讲

对爆竹一类的玩具,鲁迅曾明确表示厌恶:外国人用火药造子弹大炮,中国人用它来制作爆竹敬神。在北京居住的14年之中,他的杂文里,“爆竹”这个词一出现就充满了讽刺意味。特别是在《祝福》之中,爆竹声是富人家的喜悦和祝福,却是祥林嫂凄凉的哀乐。

1922年除夕,鲁迅被鞭炮吵得失眠,心情烦闷,记在日记之中。

他对爆竹的定义已经固定下来:这就是富人家用来享乐的工具。这与当时他生活的环境,和对身边平民百姓的观察和同情有着密切的关系。

鲁迅先生对春节、对烟花爆竹的复杂情感,小小的海婴是不能理解的。过年,是小孩子一年之中最期待最高兴的时候,而前两年,幼小的孩子都随着父母在逃难之中度过,饱受不安和惊吓。

鲁迅这次专程带儿子放鞭炮,也许是他对孩子的一种怜爱和补偿,他在这一刻,也终于放下精神的负担,放纵自己享受片刻的天真。

图|1933年,鲁迅、许广平和周海婴

鲁迅的侄女周晔女士曾如此回忆当时的场景:火花在我们眼前飞舞,艳丽的色彩映在伯父的脸上。我突然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那么慈祥,那么愉快,眉毛、眼睛还有额上一条条的皱纹,都现出心底的欢笑来。他的脸上充满了自然而和谐的美,似乎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这年年初六,鲁迅收到一笔82元的稿费,他将部分钱交给夫人,给自己买了一本《周汉遗宝》,剩下的钱给海婴买了三种玩具。

鲁迅生命之中的最后几个春节,他都会带着儿子放烟花爆竹,每一年放完,在儿子意犹未尽的欢呼声中,他总是笑着承诺“明年再买”!

他还将这种欢乐记录在日记里、文章中,写信给朋友。

1934年春节,鲁迅写了一篇《过年》的杂文。

国民政府在废除旧历的同时,也在增加阳历纪念日、国民纪念日,各种“革命纪念日”加起来有几十天,这种粗暴的“节日改革”实际上并没有得到他们预期的效果,广大人民群众无法接受这些所谓的阳历节日。

鲁迅在文中讽刺国民政府“禁用阴历”,鞭挞当时一些极端作家要求中国人应该“终年发奋、悲愤、纪念”:

中国的可哀的纪念太多了,这照例至少应该沉默;可喜的纪念也不算少,然而又怕有‘反动分子乘机捣乱’,所以大家的高兴也不能发扬。

几经防遏,几经淘汰,什么佳节都被绞死,于是就觉得只有这仅存残喘的‘非历’或‘古历’还是自家的东西,更加可爱了……叫人整年的悲愤、劳作的英雄们,一定是自己毫不知道悲愤、劳作的人物。在实际上,悲愤者和劳动者,是时时需要休息和高兴的。

这一年,鲁迅连放了3天的烟花爆竹,以示抗议。

鲁迅说他自己有23年没有过年,这应该是指1911年辛亥革命一直到1934年的这23年之中。

图|1935年鲁迅摄于上海

从理性上,他刻意去回避旧时代过年的繁复过程,不想去庆祝这“富人欢庆、穷人苦撑”的节日。而无论他身在哪个城市,都无法彻底脱离过年的氛围,也无法剔除从幼年就深植内心的“春节情节”,让他不自觉地依恋着这个传统节日带来的欢愉、团圆和闲适。

对于过年,鲁迅先生经历了漫长而又曲折的心路历程。但无论是从前的“抗拒”,还是后来的“支持”,他的心都向着穷苦平民这一边,和我们每个人一样向往着一家人的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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