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其实，葛薇龙从没爱过乔琪乔，所谓爱到堕落只是幌子

薇龙，我不能答应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快乐。

这是在《第一炉香》中乔琪乔对薇龙感情的承诺，有两方面很清晰：一方面，乔琪乔不能爱她，也不能娶她；另一方面，他可以对她讲所有的甜言蜜语，以及缠绵悱恻。

不过薇龙并不是非他的爱不可，只是在姑妈梁太太呆了三个月，她早已对上流生活上瘾，要她离开这儿也很难。她既找不到一个合意的丈夫，要么太老要么太穷，而她不仅仅想找到一个有钱的男人。

所以乔琪乔成了她最佳的选择，但尽管她知道他太花心，甚至靠不住，但横竖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她自然明白乔琪乔虽然不肯好好做人，但她懂他的桀骜不驯，她笃定只要她足够信任他，鼓励他，乔琪乔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

然而，现实还是让葛薇龙心灰意冷了，她以为自己认准的人会按她的意思去迁就自己，最终发现原来她是无能为力的，所以选择了放纵和堕落，才能减少对未来的迷茫与痛苦。

薇龙知道乔琪乔对她有好感，但这种好感不至于是爱，但她笃定凭着自己的美丽和魅力，想征服乔琪乔，并非难事。

所以她一边用手拨弄着头发，一边缓缓问道：

乔琪，你从来没有过未来的打算吗？

乔琪笑道：怎么没有？比如说我打算来看你，如果今天晚上有月亮的话。

这时薇龙变了脸，但聪明的乔琪乔则又说：我是不预备结婚的，即便我有结婚的能力，我也不配。我在五十岁之前，不能做一个令人满意的丈夫。

所以乔琪乔只承诺带给薇龙快乐，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这是他所擅长做的事情，但薇龙当然不想仅仅要这些东西，她想要一种归属感，想要一种安全感。

但这些感情并不证明薇龙爱乔琪乔，更不会因为得不到他的爱与承诺，就自暴自弃，就主动选择堕落。薇龙在被乔琪乔吻着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怕的是我自己！我大约是疯了。

从这句话看来，薇龙并不是因为得不到乔琪乔的爱而悲伤，而是为自己迷失在物欲横流的繁华而自责。对于薇龙来说，她原本投奔姑妈，只是想要继续求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一个交际花一样穿梭于男人堆里。

这样看来，薇龙并非是因为爱乔琪乔到无法自拔，才主动放纵自己成为“捞女”，更不是单纯为了养活乔琪乔而甘愿去为他赚钱。

或者说，薇龙只是习惯了上流社会的生活，她是为了她自己的欲望与对流光溢彩生活的迷恋，并不是因为一个男人而做的牺牲。

而在张爱玲的小说中，从来没有为了爱而忠贞的女人，都是利益之下的自保，而薇龙也不例外，她只是不想走姑妈的老路，不得不嫁给一个老男人，她想找一个年轻的男人来依靠，不至于让自己面子上太过于难堪。

只不过薇龙尽管通透聪明，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根本预料不到花心男乔琪乔并不会按她的思路去做。

因为对于男女感情来说，从来不是一方只要付出感情，另一方就会喜大普奔地接受和珍惜，拿乔琪乔来说，即便他喜欢薇龙，但也并不妨碍他同时与众多女人调情和暧昧，而且只要他可以征服他想撩拨的所有女人，而两种谋略屡试不爽试：

第一种谋略：脸皮足够厚。当乔琪乔去私会薇龙的时候，他遇到了丫鬟睨儿，但睨儿并不喜欢他，但乔琪乔偏偏厚着脸皮撩她：

好姐姐，别生气了，这儿有点小意思，请你收下了。

一边说着给睨儿塞钱，一边又跟着她的后边，黏着她的背。这时候睨儿怕吵醒梁太太，所以叫喊不得，便恨得咬牙切齿伸起右脚便死命踢了乔琪乔一脚，但他依然不松手，接着她用右腿又狠狠踢他一脚。

换成别的男人早就气呼呼走开了，但乔琪乔还是尾随着睨儿，跟着她上楼进屋，最终抱得美人归。

第二种谋略：攻心术。拿他劝薇龙跟他好的话来看，表面上看是为她想，实际不断在为撩薇龙做铺垫：

薇龙，你太好了。你这样为你姑妈利用着，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当你疲倦了，憔悴了的时候，你想她还会留下你么？薇龙，你需要一点快乐。

你看，乔琪乔明明是为了撩拨薇龙跟自己相好，但却偏偏拿着替她着想，为她好的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也让薇龙认同，自己辛辛苦苦替姑妈“捞”人，但她一点也不体谅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去寻欢作乐呢？

这也为薇龙日后的堕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所以薇龙会从开始对他无感，慢慢觉得他还行，到最后甘心赚钱来养他，那是因为他懂她的脆弱与欲望，他能给她带来温柔的情话，可以安慰她寂寥的心。

所以她才会觉得乔琪乔是对的，起码先自己快乐是对的，所以即便她亲眼看到乔琪乔与睨儿暧昧，与更多的女人调情，她也能装着看不见。

其实更多时候不是女人傻，而是女人愿意装傻，这也是男人之所以能征服女人的原因，因为男人的脸皮足够厚，又懂得共情，所以女人即便知道前边是火坑，也愿意飞蛾扑火。

张爱玲小说的女性人物都很悲催，她们明明知道爱情是虚无的，明明知道男女之间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依然愿意爱着不肯放手。

或者说女人不是放不下爱情，而是放不下自己的幻想，甘愿去自欺欺人，也好过看清事实中的绝望之心。

对于薇龙来说，姑妈的一席话更坚定了她要乔琪乔的决心：

你得收服乔琪乔，等他死心塌地了，那时候，你丢了他也好，留着他解闷也好，那才是本领呢。

而乔琪乔更是清醒，他是要找一个有钱的女人的，他没钱吃不了苦，又享福惯了。梁太太说服了他继续跟薇龙相好。

理由则是薇龙年轻漂亮有魅力，她可以去应酬男人，然后赚很多钱，然后给乔琪乔花，即便她有天赚不到钱了，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同她离婚。

所以说薇龙与乔琪乔之间根本不是爱情，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女人缺爱，男人缺钱，刚好互补。而拿着对乔琪乔的爱，薇龙就可以装作一个痴情的女人，去赚更多风月场合的钱，作为爱到堕落的幌子。

但同时聪明的薇龙是既可怜，又悲哀的女人，她不爱任何人，而是像她的姑妈一样，只爱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