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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之神”陈佩斯的领悟,喜剧的内核不是悲剧,而是摆脱困境

时间:2021-08-12 01:25:43 来源:BenSir本色说

“有多少人的苦难,最后为了这一笑,大家一笑泯恩仇,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陈佩斯

1998年春晚,陈佩斯和朱时茂表演小品《王爷与邮差》。

这对黄金组合,表演了他们春晚生涯的最后力作。

朱时茂饰演晚清时奉“老佛爷”之命派人与洋人比赛跑步的王爷,而陈佩斯则饰演一位被选中做参赛选手的跑腿邮差。

台上,两位笑星用精彩的表演讽刺了晚清时期在中国,洋人高人一等的现象。

现在回看这个23年前的老作品,当陈佩斯饰演的邮差无视王爷“不许跑在洋人前面”的命令,勇夺第一为中国人正名时,意味悠长。

我们不知道的是,下台后,陈佩斯哭了。

这个1984年到1998年,春晚舞台上最大的惊喜和期待,奉献了11个作品,每个都是经典的喜剧之神陈佩斯,春晚前为了《王爷和邮差》已经死磕了半年。

他和搭档朱时茂整整半年时间都在磨这个作品,每个气口,每个语气词是长是短,每个表情持续几秒,他们都有讲究。

可是,准备时工作人员随意地把麦挂在朱时茂的戏服外,一上台麦就掉了。

朱时茂整场输出都靠吼。

在剧情达到高潮时,音效老师忘记了播早就准备好的音效,包袱掉在了地上。

陈佩斯一忍再忍,把欢笑留在了舞台上,下来后却实在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穷途末路却非战之罪。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绝望和不满。

那年陈佩斯44岁,之后他和搭档朱时茂与央视之间起了一次版权之争。

杨澜问陈佩斯:“人家说啊,陈佩斯还是不会做人,你要是对人家出光碟这件事不满意,你可以通过上层关系,下面请顿饭啊,疏通疏通什么的,你看人金庸先生多会做人,一块钱就把笑傲江湖的版权给卖了。你看你,做恶人,你一直人缘挺好啊!”

陈佩斯:“我从不轻易得罪人,但是我就跟仗势欺人的过不去了!”

这一个过不去,陈佩斯暌违春晚舞台二十年!

央视输了官司,陈佩斯输了上半场人生。

多年后,易立竞问他:“这不就是成人世界的游戏吗?”

陈佩斯回答:“这个世界应该是有规矩的。”

陈佩斯这个人啊,一生的追求就是每一分钱,都要站着挣回来!

陈佩斯有个哥哥,叫陈布达。

1950年,表演艺术家陈强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演出时,得知家中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一拍脑袋,取名陈布达。

有了布达,不能没有佩斯。

四年后,陈佩斯出生。

陈佩斯儿时看到的父亲总是在舞台上出演一个个坏人。

《白毛女》里的黄世仁,《红色娘子军》里的南霸天,当时小小的陈佩斯已经知道舞台角色和演员本人不能混为一谈。

台上的恶霸,在生活中是他风趣幽默的爸爸。

可是,竟然有大人分不清这件事。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昔日万众瞩目的爸爸被打得满身是血回家来,因为他们说“能把反派演得那么像,一定不是好人。”

陈佩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是什么二极管思维。

15岁那年,陈佩斯跟随父亲一起下放到到内蒙古建设兵团。

是内蒙的风沙给了陈佩斯脊梁。

回忆起内蒙,陈佩斯想起的就是永远干不完的活儿和永远吃不饱的饭。

15岁的孩子也要和大人一样背上百块砖,他不求饶硬抗。

皮开肉绽时,也想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答案。

饿肚子的时候最难忍。有一次,陈佩斯和别的孩子一起跑去天鹅窝里偷天鹅蛋。

刚刚到手还来不及高兴,就有村民告诉他:

“天鹅失去了孩子,它会撞死的。”

陈佩斯呆住,内心天人交战。

在饿肚子和吃掉“别人孩子”之间,他选择了饿。他把天鹅蛋送了回去。

后来他才知道,一旦天鹅的孩子被伤害,雌天鹅会伤心地自杀。

不仅如此,一只天鹅被伤害后,它的同伴会在天上盘旋许久,伤心哭叫,最后直落地面撞击而死。

这件事,他记在心里多年。

人有的时候,枉为高等动物。

直到现在陈佩斯还能模仿天鹅看人的眼神,骄傲又漂亮的天鹅,总是飞得很低,眼里充满对人类的信任,那是人类丛林社会中,少见的光芒。

在内蒙呆了四年后,陈强想尽了办法在八一电影制片厂给儿子谋了个职位。

进了八一厂的陈佩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他一心想做个好演员。

陈佩斯第一次演戏时,陈强亲自到片场去看,他怕儿子紧张又放心不下,便躲到了监视器后面。

可是当他看到儿子演得不好,便忍不住从监视器后面冲出来教育儿子。

和很多中式家长一样,陈家父子俩感情很深,却又不太对付。

这时八一厂调来了一个新演员,名叫朱时茂,他在电影《牧马人》中饰演男主角一炮而红。

朱时茂完全符合那个年代的审美,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浑身上下透露着男子的粗犷和阳刚之气。

当时朱时茂受到全国影迷的欢迎,经常都能收到一大堆影迷的来信。

他进了八一厂专门喜欢和陈佩斯玩。

两人经常凑在一起搞原创喜剧剧本,下乡慰问演出时,总是能收获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当时朱时茂已经结婚了,但妻子也是一位演员,还没有孩子两个人都忙工作,家里冷锅冷灶。

朱时茂下了班就经常去陈佩斯家蹭饭。

有一回,饭桌上还有陈强老爷子的朋友黄一鹤。那时,黄一鹤正在筹备春晚。

第一次看陈佩斯和朱时茂的演出,他就乐得直不起腰。

后来,黄导决定让陈佩斯他们上春晚,要一个原创的新段子。

陈佩斯和朱时茂被安排在一个酒店旅馆创作,想破脑袋都不满意,两人花光了住宿费,甚至想要逃跑。

最终还是黄一鹤把两人抓了回来,让他们继续创作,《吃面条》的作品完成后,上台的过程却一波三折。

第一轮试看时,所有观众笑得前仰后合,陈佩斯和朱时茂非常高兴。

下台却被通知作品被毙。

理由荒谬到无法置信:太好笑了。

春晚是一台严肃的晚会,太好笑显得不正式。

是1983年春晚的主持人姜昆救了他们。他觉得这个作品不上春晚太可惜了,改一改吧,自己改不算还把马季老爷子也拉来,为他们保驾护航。

本子改了,也彩排了无数次。大年三十直播前却找不到陈佩斯和朱时茂了。

导演黄一鹤到处找人,最后发现他们躲在一个小角落,因为到那个时候还没有人正式通知他们,可不可以上!

黄一鹤心一横,脚一跺:“上出了事我顶着。”

这才有了我们看到的令人喷饭的《吃面条》,不到15分钟的表演征服了大江南北。

两个年轻人一夜成名,之后创意无限,精益求精,《警察与小偷》,《姐夫和小舅子》…

他们一个正直伟岸,一个滑稽亲切,愚蠢的应聘者、偷奸耍滑的小摊主、愚笨可笑的小偷…陈佩斯塑造人物,即使是泼皮无赖也会有善良的一面,即使偷奸耍滑也有小人物的尊严。

“佩斯演小人物为什么会那么亲切,因为感同身受,他从那时就知道,人不是生来就平等的。”陈佩斯的妻子说。

陈佩斯的作品从来不把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他搞笑得很高级。

“你不但蠢丑笨,还要被伤害,痛苦上加痛苦,观众就会笑,它无关道德,但有关人性。这就是喜剧,它的内核写满了悲情。”

陈佩斯的个人际遇也写满了悲情。

他走在时代的前面,醒得早,看得透,却深陷其中无法改变。

1986年,陈佩斯想拍喜剧电影,他跟厂里申请,被拒绝。

陈佩斯一怒之下提出离职,领导轻飘飘地说:

“走吧,房子别要了。”

那个年头房子是靠组织分,拼资历拼表现。

陈佩斯说,“不分就不分,我还不要了。”

第一次的损失是一套房。

1991年,他成立电影公司自己拍片。

制片人是他,演员也是他,他投资的电影是当时中国电影票房前三。

可是几年下来,他却亏损200万。

因为偷报票房,比如上座70%只报30%,他永远拿不到他应得的钱。

1997年,他的贺岁档电影《好汉三条半》上映,因为无视行业潜规则,仅仅上映几天就被撤档,亏得底掉。

同年上映的冯小刚作品《甲方乙方》,华谊出品,票房3000万。

这次血的教训仍然没有把他打趴下,转身他又状告央视侵权,官司赢了,央视赔偿陈佩斯33万,但代价是陈佩斯无缘春晚。

其实陈佩斯早就不想伺候了。

从那场在他眼里失败了的春晚演出开始,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只是导火索,我早就去意已决。”

观众给陈佩斯设想了一个很悲情的故事:

“电影公司倒闭,被央视封杀,没商演的陈佩斯,带着妻子承包了一块地,靠两个人土里刨食,穷到用不上燃气。最后凭双手挣了35万,英雄归来再次登上舞台…”

陈佩斯本人回应:“胡说八道!”

事实上他从未如此被动,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的确有承包土地,也有自建果园,但那是为自己造了乌托邦和世外桃源。

不是回不去,是不想回去。

“我们在这么烂的社会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了,还要再把余生都这么烂下去,多没劲啊,咱换个好日子,行吗?”

有精神洁癖的人,很难…

如今67岁的陈佩斯,再次回归主流视线。

从春晚到果园再到话剧舞台,他想清楚了自己享受的还是喜剧表演。

“喜剧的内核是摆脱困境。”

在这个充满困境的时代,我们无比地需要陈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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